本可

无题

给我的灿灿的生贺  @顾灿 

心虚的和薇哥的联文,我承认我又坑了。

那要不改大逃猜,你猜猜哪里是我写的啊?( ͡° ͜ʖ ͡°)✧

其实只是想说,写了那么多什么新时代新青年作文,还是只想过小日子混混而已。幸福就好。灿灿写议论文写得超级棒,同时也会有超级幸福的人生啦 。我的灿灿就是这么幸运。


无题


秋雨下连绵,霜降那清水河。


乐山是个草台班子的戏子。八角鼓、肉嗓子,就是吃饭的全部家当。

那日里,乐山照例敛了素身登台。唱的是那白蛇借伞留姻缘。

伺候完一出,满堂彩。这倒同对街广德楼的小孟仙儿一样。只是见不到什么珍珠串玛瑙、翡翠和金石的哗哗往上扔。

也是了,这儿是城南茶楼,都是些破落户子在浑噩中的戏谑处。没有铜子银元,哪来的捧,何生的角儿。

日子时过时新,乐山从南到北,今个儿是张大帅,明日里是王司令,光景已不知轮了几番。日新月异,瞧久了迷眼,同蒙了块红布,混摸着过吧。

乐山福了福身子要下台,一个宝石扳指骨碌碌的滚上来。

“好!唱的好!”那人穿着水蓝的长衫,鼓掌叫好。

后台的小厮慌里慌张的上来收了扳指 乐山赶忙跟在后头入了后台。这遭他俩都是头一回。

乐山怕了,不知道在怕什么。许是那人像是要把自己给淹没。如同冰糖葫芦上透亮的糖衣,如同炸糕碟子里温软的热气,如同芝麻麻小卷满当的两半。要淹没自己。

后来那人就总来,捧着自己。也只是捧着,脚步停在后台前托小厮送些蜜饯点心。乐山觉得要不是他有神通,要不就是有内奸,怎的自己想着些什么,就总能由他递到自己手上。话说京天红的山里红是真的好啊。甜中点酸,表皮酥脆,内里糯软。啧啧。

乐山知道了那人叫关耳,关家公子,跟过状元,留过洋。能说一口流利的洋文,和洋人做生意。

只是觉着哪不对。那些喝了洋墨水的,总穿西装戴眼镜,扬着头隔着眼镜片看人。不像关耳长衫大褂,用一双澈亮的眸子看他。

关耳日日来,招的些官爷阔少也常来。人人都说城南茶楼出了个角儿,长得是九天玄女下凡来,唱得是王母蟠桃宴上歌。

乐山直慌,他被师父打大的。唱错一个字就是一耳光,甩腔落了,饭也没了。被人这样捧,乐山觉着受不住。

终究是怕了关耳了,再这样委蛇下去,自己都得胖个两圈了。乐山差了小厮邀关耳一面。

傍晌的约,在茶楼后头的小院。

乐山坐在妆镜前,不自觉抹上鬓角的碎发,反应过来后又忿忿摔了半角木梳子。

又不是小姑娘见情郎!

乐山走到院子里,满园桃红,才恍惚记起日子,春来了。该有桃花酥了,趁着点儿米酿,甜滋滋的 。

关耳换了身烫金的黑褂站在那儿候着。

桃花店,杏儿坡,酒美花容,是那崔莺莺与张君瑞有情人终成眷属,绣一对鸳鸯和和美美。

“角儿。”关耳恭恭敬敬的一作揖。不叫老板,捧在心尖儿上似的叫一声角儿。

“你莫要害我。”乐山怯生生道。莫害我已蒙了眼,又痴了心。这日子还过不过。
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关耳笑了一阵儿,笑得乐山红了脸。

“你笑什么?”

“没什么,只觉着你可爱。我捧你,真金白银日日砸,戏文小曲字字嚼,你倒说我要害你,这是什么道理。”

“戏是要唱给爱戏之人听的。你不爱戏,你招来那帮达官显贵也不爱戏。你们来要的不是戏,是角儿,这就是在害我。”

“是这般道理。将军要银矛,爱的是虎符。墨客要狼毫,爱的是金銮。”

关耳侧身过来,捻了乐山发上飞花。

“我不要戏,不爱角儿。我要你。”

乐山顿在那儿,不得动弹。小时候师父就这样把他堵在角落,扎马步,动一下,鞭子就下来。

乐山只觉得心生恐惧。惹得人浑身发颤,像猫似的支棱着毛。

“你要我作什么?我自是男儿郎,又不是女娇娥。你还要娶我不成?八抬大轿,十里红妆?可惜了,我就算认了栽嫁与你。妾也不成,只做个宠儿。喜服不能着正红,过门只得走偏门,没有红盖头,一把红纸伞做了事。你若真心待我,又为何要这般折辱我?你这又是念得什么书?做得什么人?”

“我……”关耳一向八面玲珑,突然就语塞起来。

又是恭恭敬敬一作揖“今日是我冒犯了。也是我考虑不周。你我不过台面之缘,讪言至此。真是不该。”

关耳直起身,望着乐山,干干净净一个笑,“乐山,关耳了解一下。信我一回。”

乐山看着眼前的人。关耳生得是好看的。那双眼长得好哇。一眼过来,是赶集上的糯米条,是父亲带回来的豌豆黄,是母亲自藏的桂花浆。乐山暗暗攥了攥手,直愣的看着那双眼睛。

“你会丢下我么?”乐山问。

“若得卿相伴,自作白鸟泽。”关耳答。

“我自是要考验你的。”

“自然自然。”关耳笑容更甚,喜滋滋的靠过来。

“您明儿是倒二还是攒底,我赶着去买京天红的山楂锅盔,错了点儿,就不热了。”

“您也别总吃这些零嘴,觉得饭菜没滋味。肠胃该不好了。”

“要不试试那家新的糕点铺,他们家有个什么凤梨酥,酸甜口的。我想着该挺开胃的。”

乐山有些错愕“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碎嘴子的。”

“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。关耳多了解一下。”


桃叶尖上尖,柳叶儿就遮满了天。


到了该下台的时候,乐山鞠躬时被黑洞洞的枪口晃了眼。

“乐老板,我们长官请你吃茶。”

乐山看了看雅座上的军爷,又瞧了瞧后台,小厮打着颤儿,关耳不在。

“请吧。”枪口又晃了晃。

乐山默然跟着。

乐山想起小孟仙儿。听说他前些日终是应了李师长的婚事。穿着他那身师传的行头,唱的是梁红玉,盛装含笑的进了李府,浑身是血的走了出来,照例是步换生莲,戏台子上的鼓槌没有了,换了一把匕首,直楞楞的插在李师长的胸膛上。

乐山不是什么名角儿,没有什么誓死不忘的师门国艺,乐山不是什么英雄,没有什么生死置外的气节志向。

那今日,也就这样混摸着过吗?

“宋处长。”关耳从大堂进来,西装革履。

“关少爷。”宋处长正了正身子,轻咳几声,“关少爷来的不巧啊,戏啊,散场了。”

“呵,倒也不可惜,我也不是什么爱戏之人,只是角儿乐得唱,我只得捧着听。”

“关少爷谦虚了,如此慧眼,识了这么个仙儿来。”

“宋处长这话倒同顾大帅说得不差半分。”关耳笑了笑。

“顾大帅?”

“我这儿刚打顾大帅府上出来不是,下月初五,我们角儿连唱三天,给顾大帅的九太太贺生辰。”

“这……这倒是好哇。到时候我也去贺一贺。”宋处长起了身,讪笑着,招呼着那些兵就出了茶楼,连个笑脸都是皮肉打架。

“走吧。”关耳顿时收了神色,攥了乐山的腕子就往后台走。

茶楼老板见宋处长走了,才悻悻出来招呼着客人坐下回神。

“叫你去,你就跟着去。平日在我跟前儿,怎的就没这般听话。”关耳还未从心悸中缓过来,今日若真被那宋处长带走了……嗨呀,关耳都不敢往下想。

“你生气啦。”乐山问道。

“您说呢?”关耳一把把乐山抵在妆台上。“要是我没及时赶到,您是打算怎么着?”

乐山觉着关耳靠得太近了,只好低下头去,躲他太过炙热的气息,“你说过,你不会丢下我的。”

关耳无奈的笑了,摸摸乐山的头,“真是拿你没办法。”

乐山抬眸去看关耳。

关耳看着那双眼睛,那双他只看了一眼,就此沉沦的眼。

血亲之间,只消一眼,血浓于水。挚友之间,只消一眼,高山流水。眷侣之间,只消一眼,百转千回。

你我之间,只消一眼,星迹重摹。

你说若我改星轨弄星盘,会不会我们就是命中注定,良缘天赐。

这个问题关耳没想着问,因为他知道乐山没法答。因为他已经吻上了那人。

乐山没有拒绝,生涩的,磕磕绊绊的,算是缠绵缱倦。

“角儿,我这是通过考验了吧。”关耳摸着角儿圆乎的后脑勺,细细的抚过每一寸。突然摸到了一个小小的疤。

“嗯。”乐山红着脸点头。

“这是?”关耳抚着伤疤问道。

“我小时候留过长生辫,后来绞了,留了个疤。”乐山淡淡的说。

“这什么师傅,手艺这样差,剪辫子都能破了皮。”关耳心疼的念叨着。

“是些学生绞的。”

关耳神色变了变,定定看着眼前轻描淡写的乐山。

乐山瞧着关耳变了脸色,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。

“是我调皮,背着母亲逃出去玩。才被人剪了的。”乐山补充道。

长生辫是天津卫一带惯有的习俗,尤其是些体弱多病的小孩儿,留这么一个长生辫,不到十六是不能剪的。剪了就是断了长生,劝人早亡。

“乐山。”关耳把正在笨拙解释的乐山拥在怀里,“你这样我会心疼的。”

“这事我都快忘了,没你我也想不起来,活该你心疼。”乐山在关耳怀里蹭着。

“是是是,我的错。”关耳摸摸人儿的发梢,柔声道“角儿,以后不会了。”


自打俩人确认了心意,你来我往,情意绵绵,乐山连身段都添了几分媚意撩人。

前日种种你折辱我的话,全都抛之脑后,乐山只知门钉肉饼是真香了。

乐山的性子向来是混日而过。眼中只见日夜颠倒,不顾烽烟几起几落。唯一上点心的,就是今日吃些什么,明日吃些什么,春夜秋雨、夏日冬雪该吃些什么。关耳来了后,便交由关耳日日烦扰着。

直到顾大帅手下的人来打赏,乐山才记起自己还应了这差,明日就该去了。

乐山看向关耳,关耳看着自己买来的一盒芸豆卷儿,不认识似的发愣。乐山不明所以,但转瞬又释然。自己是素来不懂的,不懂人间事,不懂情爱几番,不懂关耳。所幸也从不好奇。

乐山自顾自吃着,关耳缓了会儿神才同他说话。

“好吃么?”

“嗯,甜。”

“最近总瞧你犯困。夜夜看你那些本子也不知时候。”

“那我今日早些睡便是了。你别总唠叨我。”

“那你赶紧换衣服上床睡觉,我就不唠叨了。”

关耳扶着乐山进了房。

乐山打了哈欠,懒洋洋的抚了抚关耳的脸颊,“明天见。”

“好,明天见。”关耳说道。


马车辚辚惊醒了乐山。掀开轿帘,茶楼老板驾着车向城外赶。

“醒啦。先缓缓吧,座儿下面有水,先喝点儿 。”老板握着缰绳马鞭,头也不回。

“我要下车。”

“你先别着急。咱出了城再说。”

“关耳呢?”

“那个软垫底下有封信。给你的。”


乐山:

       我是关耳,京城生人。自小学的是四书五经,我的老师从大清状元郎换到西洋传教士。所以我觉得我是没有什么不可以接受。我本以为这样的人是少的,可后来我回了国才发现,这样的人,数不胜数。可他们又不一样。他们接受自己遭受的不公的对待,他们接受暗不见光的前途,他们接受这不知去向何方的命运。大抵是读过这些年书,我愣是把自己摆在了救世主的位置上,试图成为救人的良方。可是,我失败了。我想放弃了。想着那就随他们去吧。

      但是因缘,我遇见了你。我对自己说,‘再试一次,再试一次吧,他不该待在这淤泥里,他该是我捧在心尖上的人。’了解你的爱好,差人送你爱吃的零嘴。就算我舍出脸面自夸声聪明绝顶,却是没想出这对拯救你有何好处,倒也乐此不疲。如今想想,许是那惊鸿一瞥,我已溃不成军。我爱上了你的一颦一笑。我是欢喜极了你台上水袖拨挑间的潋滟风情,更是爱极了你台下肆意的慵懒模样。于是我又对自己说,‘我护着他,便是生在这淤泥内,我也不让他沾染丝毫尘埃。’你不在乎未来,不拘泥于过去。纵使明日天地崩塌,你也许只是恼今后日夜不分。可是我在乎你。你该是我心尖上的人儿,我怎敢让俗事扰了你的清闲?

      只是我有时总忘了自己是谁。那廖大帅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物,我跟他交手几回,他到也没落下风,我却让他抓到了我的小辫儿。那日的宋处长只是个前菜,精彩的估计就在后头了,这些日子麻烦是不会少了。明日的不是笙歌场,倒是个鸿门宴。我断不能让你赴了这鸿门宴。乐山。我今日就当上一当为你顶天立地的英雄,为民除害。廖大帅盘踞已久,惹得是怨声道载。我坦白,他是我此行的目标,我在茶楼呆了不少时日,除去这一祸害,不是十拿,也是九稳。你不必担心,正月前我就回来,带你踏雪,看那洁白化在掌中,带你寻梅,观那梅花清幽。陪你尝那京天红的新品,待云卷云舒,赏花开花谢。

      只消一眼的缘分,从此天涯海角我亦跟随。乐山。现下只得让茶楼老板送你到香港。乐山。等我。等我回来,我陪你看人间烟火山河远阔。我陪你游遍大江南北。我陪你吃尽天下美食。我为你绣那正红的喜服,我为你搭那只有一门的屋,我为你盖红盖头,我为你绾青丝。即是男儿身又何妨?你愿予我,我便有满天星斗做媒,有遍野花草为誓。乐山。等我。

        我答应过你,绝不会丢下你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关耳


乐山捻着信纸,指节泛白,半晌,终是松了手。


太阳落下山,秋虫儿闹声喧。


年复一年。

乐山过了两个没有盼头的正月,转眼就要迎来第三个。

关耳心思缜密,买下了个小戏园。乐山闲的慌就登台唱戏,一来二往也是多了些常捧场的熟客。

小戏园能容纳的人不多,三三两两,倒也没生出什么事端,起哄闹事的泼皮一般第二日就消失的无影无踪,好似谁人在保护他。

这里不是茶楼,宾客常常打赏些讨喜的小玩意儿。不甚贵重,但乐山也不指着这些过活。便是将细碎的银两掷响玩,或是拿着琉璃珠子树下打鸟,惹得老管家一阵心疼。

乐山也不在意这些,随着性子高兴,倒是越发散漫。除了登台便是每日搬张红木摇椅坐在窗口枫树下,一坐就到日落西山,不由自嘲越发像个待郎归的思妇。

日复一日。

鸳鸯交颈,白鸟不见。乐山嗤笑一声“骗子。”

人可以不等,戏还是要唱。

“今日唱的是?”

“《鸳鸯冢》。”

乐山心中郁结。我倒是也盼尽音信,不知我的才郎在何方。

“您……今日戏园子被人包场了……您看着”小厮支支吾吾。

“知道了,对方又能拿我怎样。”乐山不以为然。

转过后场,款步轻挪,乐山转到台前。

台下正中央坐着个着一身象牙白缎面长褂的年轻人。

他瘦了。乐山皱眉。

“我回来了。”关耳朝他轻笑,眼眸盛着一汪清泉,熠熠生辉。

乐山猛得扑入他怀中,连日的情绪一齐爆发,他哪曾受过这般委屈,当时眼泪就决了堤。

关耳轻轻拍着他的后背“委屈你了,乐山。”

“骗……嗝……骗子……”

关耳轻轻捧起乐山的脸,擦去他眼角的泪“那日信中说的可还作数?”

乐山横了他一眼,眼含水光“你还敢赖账?”

“不敢。”


“已得卿相伴,白鸟归柔泽。”

“嗯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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